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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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順著自盡太監的線索查到太子身上, 陸大老爺和吳千戶都懵了一下, 而且那太監還經過劉皇後之手。兩人下意識還是將事情把殉葬聯系上。

陸大老爺將記檔收好, 與吳千戶相視一眼, 說:“我們再審審那些宮人,再看看那些宮人的記檔。”

吳千戶點點頭:“寺卿大人言之有理。”

兩人都心照不宣,沒把心中懷疑直白說出來,當然也不敢輕易就斷定,那是皇帝老婆和兒子!

兩人一前一後, 開始讓人挨個把捆著的宮人送到跟前。

一輪審訊之後,吳千戶對陸大老爺這大理寺寺卿只有一個想法, 果然是審訊出身的, 三言兩語把好幾個宮人都嚇失禁了。

所有宮人都被審過, 再掃記檔, 確實沒有可疑之處。審訊後, 也從眾人一些相同的口供還原了謝初芙出事的情形。

——謝初芙進竈房後, 陳來喜親手給她倒了茶喝。

之後陳來喜一直跟謝初芙討論太後早膳,他們就繼續埋頭忙碌,不關註, 後面就自然沒有印象謝初芙去了哪裏。

在這些之後又有一個細節。陳來喜曾經蹲在藏人竈爐那裏拾柴火,還把昨夜當差的小太監喊來罵了一頓, 理由是那小太監沒有打掃好竈房。按宮人們回憶, 他們早來的時候, 確實也看到幾個竈爐外圈都是黑灰, 還埋怨過當值的人偷懶。

從這裏推斷, 那茶有問題,可能是迷藥一類的。陳來喜先前就做了布置,把竈爐外故意弄得都臟兮兮,在謝初芙藥效發作的時候,直接就將人塞到裏面了。所以才造成沒有人知道謝初芙是什麽時候離開的,其實人已經在竈爐裏了。

而經過禦膳房總管事確認,也是陳來喜跟他說過太後今日要吃甜膩的東西,總管事才差人到慈寧宮告訴謝初芙。

這一步步都是精密計算好,就是要置人死地。

審訊之後,證據仍指向太子和劉皇後,陸大老爺和吳千戶心裏都不輕松。

陸大老爺在心裏嘀咕怎麽可能就那麽巧,皇帝懷疑什麽,就查到什麽,是不是這裏頭又有什麽妖魔鬼怪。但肯定是要如實稟的。

明宣帝得知查實的行兇者居然是太子那邊的,陷入沈思,下意識去摸腕上的手串,才想起來剛才被他摔散了。

心裏被這些不平靜的事惹得生了煩燥,臉色也變得難看,明宣帝冷聲讓吳千戶去把太子請來。

很快,太子從坤寧趕來,路上已經聽說了詳情,然後他一人被請進了大殿,吳千戶垂頭頓足在殿外。

太子走進大殿,看到陸大老爺還在,斂了斂神。沈重的殿門卻在這時就被關上,聲音在輕輕在他耳邊回響震動,讓他眉心直跳。

門被關上,殿裏光線暗了下去,太子疾步走到明宣帝跟前跪下行禮。帝王面容模糊在黯淡的光影中,淡淡開口:“聽說了?”

“兒子已經聽說了。”太子如實回道,同時磕下頭,“兒子冤枉,母後亦是冤枉。”

明宣帝手交握著,表情冷靜又帶著些許冷漠,視線一下子就落到陸大老爺身上:“文柏,你來說說,你當了那麽多年大理寺卿,這種情況,究竟誰嫌疑最大。”

陸大老爺就嫌疑人這事上有過許多猜測。

一開始他覺得是行為詭異的齊王,但因為他和外甥女還有齊王中了相同的毒一事上看,懷疑齊王的理由又似乎不能成立,再來是眼下證據的指向。

他說不上來。

陸大老爺拱手如實稟道:“回稟陛下,微臣現在無法給到陛下答案。”事情很亂,就打了結的線團,根本牽不出完整的一條線。

明宣帝聞言哦了一聲。短促的一聲,讓陸大老爺倍感壓力,手心裏都出了汗。

外甥女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情,他其實比誰都想揪出真兇。

此時,跪在地上的太子情緒湧動,再度重重磕下頭說:“父皇,兒臣有話要說!兒臣覺得這是有人蓄意在引導,引導大家視線都到兒子和母後身上!”

太子額頭貼地,語速又急又快:“父皇,三弟被害身死,那麽巧又有一切證據指向母後要將謝姑娘殉葬。兒子以為,是查三弟身死的事情洩露了,那個兇手現在就想攪亂聖聽!”

“如若真要謝姑娘殉葬,何必如此大費周章。宮裏那麽大,廢井那麽多,哪處不是更好殺人的地方!那些地方,要人死根本不須要半個時辰,也更隱秘,不會讓人順勢查到行兇者!”

“兇手廢那麽大的功夫把謝姑娘藏在竈爐裏,就是利用所謂的殉葬借口,引人往母後身上查,甚至是兒子也會成為幫兇,還能因此除去知道三弟死因有異樣的一人!只是那人沒有想到謝姑娘沒有死就被找出來了。”

太子說著,跪著向前爬了兩步,再度磕下頭,聲音如悲鳴:“父皇,是有人居心叵測啊!”

明宣帝聽到太子的陳情,面有動容之色。

陸大老爺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,沈聲道:“陛下,太子殿下言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,還容陛下再給微臣一些時間,將事情前後都再重新捋捋。”

明宣帝聞言沈默著,太子跪在地上,紅著眼,臉色蒼白。

良久,帝王的聲音才在大殿裏響起:“既然如此,你就回去好好捋捋,一定要捉拿出真兇。”

陸大老爺神色鄭重:“臣遵旨。”

明宣帝頷首,似乎有些疲憊地靠著椅子說:“讓萬鴻羽繼續助你,以後你和謝丫頭出行,讓錦衣衛相護。謝丫頭若醒了,你就先帶她回府吧,好好安撫,是皇家連累她了。”

陸大老爺忙跪下,“陛下嚴重,這都是臣子該做的本分,沒有受累一說。”

明宣帝擺擺手,陸大老爺這才退了出去。轉身前看到太子蒼白的臉,眼神隱忍,他默默嘆息一聲,這事牽扯是夠大的。

“你也回去吧,你母後看著身子也不太好,這兩日,你先好好照顧她。”

明宣帝扶著扶手站起身,吩咐一句就往內殿去。

太子臉上血色盡褪,明白父皇要他近些日子不要過問朝事了。明宣帝身影不見了許久,他才緩緩再磕頭,緩緩起身,挪著跪疼的膝蓋慢慢離開乾清宮。

太子近侍李清發現他面色極不好,走路的姿勢一看就是久跪,忙上前要攙扶他。

不想卻被猛地推開,李清心驚膽顫,一擡眼就對上太子冷若冰霜的目光,嚇得忙又哆嗦著垂頭。再也不敢有任何動作,緊緊跟在他身後。

***

謝初芙在被太醫說可以下地走動時,才發現自己有多狼狽。

畫屏給她捧著鏡子,銅鏡裏的人臉上黑了好幾塊,連嘴唇都沾著黑灰。

她看著鏡子裏的人像一陣無語,忙接過宮人遞來的濕帕子一通抹,才算露出原本的白皙來。在擦嘴的時候,她突然動作一頓——

她臉都這個樣了,那喪心病狂的齊王是怎麽能親下來的!

想到自己被人啃了一口,她擦嘴的力氣又大了幾分,畫屏在邊上看得心驚膽顫:“姑娘,您要把嘴皮都給擦下來一層了。”

謝初芙就是恨不得擦掉那層皮,不過那到底是身上的肉,會疼,她才停下手沒有再蹂|躪自己。

畫屏給她重新梳頭,衣裳也得換。

畫屏在幫更衣的時候,發現床榻邊上還有一件寬大的袍子,拿到手上看了看,發現是男款的。上面還有金線暗紋。

“姑娘,這衣裳恐怕是齊王殿下的。”畫屏回憶先前的一切,將袍子遞給她看。

謝初芙瞅了兩眼,面無表情地說:“那就先收起來吧,還得送回給齊王才是。”

畫屏嗳一聲,幫她整理腰帶。

一番捯飭下來,陸大老爺也回到值房,敲開門,見外甥女精神還不錯,心頭一寬。

“陛下說讓你先出宮回府,我們得去給太後娘娘那說一聲。”

謝初芙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呆在這座皇宮裏,一天內發生的糟心事不是丁點,自然是小命要緊。

她就跟著舅舅一塊兒往慈寧宮。

太後被這驚險的事情一鬧,再被皇後氣著,臉色不太好。謝初芙來到的時候,她正有一下沒一下逗著元寶。

元寶也好像沒有什麽心情,懶懶趴在桌案上,離它平時愛拱的小玉球遠遠的。

太後看到謝初芙好好的回來,心疼地摸著她頭發說話,也有自責,倒叫謝初芙心裏有些不過去。

其實太後一直待她很好,她怕太後神思多慮,只能在邊上溫言相勸,足足說了兩刻鐘的體已話才從慈寧宮出來。

重新坐在馬車上,皇宮龐大的建築群被甩到身後,朱紅宮墻亦漸漸淡出視線,至此她才有種死裏逃生的後怕。

陸大老爺一路上倒沒再說什麽,怕給外甥女添加壓力,想著他先把事情前後再捋捋,也好省得她跟著費神思。

一路順利回到陸府,謝初芙才發現一直有錦衣衛護行。

“陛下隆恩,讓查出真兇前,都由錦衣衛護行。”

陸大老爺輕聲為她解答,她指尖狠狠一抖,眼中閃過凝重:“真的是暗查的事情被察覺了?”

這問題,陸大老爺還是答不上來,只寬她心道:“你在宮中出了那麽大事,外頭肯定會傳得沸沸揚揚,陛下動用錦衣衛相護,也是對動心思的人一種震懾。未必就真被人察覺什麽,你先睡一覺,晚些我再跟你說詳細。”

謝初芙這時確實也疲憊,但又覺得明宣帝這樣的做法,似乎太過緊張了。她覺得自己孤女的身份,不應該享受到這般鄭重的待遇。

可轉念一想,回到安全的地方,府裏又會有錦衣衛當值,她更不用多去擔心。挺好的。

她依言回了自己的小院,把元寶要再放到池子裏,但元寶一爪子就扒著她,不安似的直伸脖子。

謝初芙看得心尖柔軟:“差點就要再見不到你了。”想了想,元寶是要纏著她的意思,就將它帶回臥房,把它放到臥房裏大瓷缸中。

缸裏也墊了石頭,裏頭植有幾朵荷花,除了比小池空間窄些,元寶在裏頭還能有個歇腳的地。

將元寶放到缸裏,它終於沒有再扒著衣袖,謝初芙就看它潛到水裏,不一會又冒出來拿小眼瞅她。仿佛是在告訴她,要她放心一樣。

謝初芙這才笑笑,轉身躺到床上。

本來她還準備回憶一下事情經過的細節,卻不知道就睡了過去。

陸大老爺特意吩咐了蘇葉蘇木,告訴她們宮裏發生了大事,要註意看好自家姑娘。兩人見她一下就睡著了,一人就去把從太醫院拿的解毒方子再煎一貼,一人就那麽坐到腳榻上守著。

石氏聽說了經過,嚇得一直雙手合十念佛號,又親自去看火熬解毒的藥。

謝初芙一睡就是整個下午,在她還沒醒來的時候,明宣帝的一封聖旨就到了陸府,解除了她與睿王的婚約。

宣旨的人是張德,這說明明宣帝十分註重這事,居然派了他這司禮監提督前來。

陸大老爺要著人去把初芙喊來接旨,張德攔下說:“陛下謝姑娘身子不適,有寺卿大人代為接旨亦可。”

陸大老爺朝著皇城方向叩謝,張德扶他起身,聽到他輕輕咳嗽兩句,眉宇間帶著憂慮:“寺卿大人也要保重身體,陛下那頭還等您解疑呢。”

說罷,又倚前來輕聲道:“太子殿下為此事算是被陛下罰了,恐怕幾日不能上朝,不然也堵不住言官的口。殿下這心裏估計也委屈。”

陸大老爺聞言怔了怔,旋即說道:“還請公公替為轉告陛下,臣一定盡力。”

張德就看了他幾眼,笑了笑,轉身離開。

謝初芙醒來的時候,發現天都黑了。

蘇木過來打起帳幔,蘇葉把一直熱著的藥先端了上來,說:“姑娘,太醫說在用飯前先把藥喝了,以後每日三服。”

謝初芙看著黑乎乎的藥汁皺了皺眉,然後還是一端起來試了試,溫度正好,就一口悶了。

陸承澤正好過來,在內間槅扇處探頭,見到她纖細的身影被燭火映在屏風上,豪氣的……幹了一碗藥。

連喝藥都喝得那麽爽利,怪力表妹果然厲害。

應該也恢覆些精神了吧。

他想著就咳嗽兩聲,朝裏喊:“表妹,我能進來嗎?給你帶了好吃的。”

蘇木已經給她披了外袍,她下床走出屏聲應了聲進來,陸承澤高大的身影前來,把一邊的燭火都擋著了。

他將手裏拎著的食盒直接打開,裏面是兩個晶瑩剔透的糕點,放在粉彩的瓷碟裏,就像是花瓣上的一滴露珠。

“哪裏來的,做得真精致。”謝初芙不由得讚一聲。

陸承澤把糕點拿出來,遞到她跟前,微微一笑:“還記得那個南方富商麽。他今兒離京,給大理寺的人都送了糕點,說是家裏廚子做的,京城沒有,我把我這份就留著給你了。”

南邊的點心確實是以精致出名。

謝初芙也不跟他客氣,捏過一塊就咬了口,正好去她嘴裏的藥味。

陸承澤見她還能吃下東西,而且十分不客氣,眸光亮了些。

他來之前都聽父親說了,怪力表妹被人塞到竈爐裏差點燒了,聽得他都嚇出一身冷汗。好在是有驚無險,化險為夷。

“好吃嗎?”陸承澤見她又一咬,轉身去給她倒了水來。

蘇木蘇葉此時已默默退到一邊,表兄妹倆相處,她們還是離些的好。

謝初芙咬著有彈性的糕點,瞇著眼回了句:“不錯。”也不知道是怎麽做的,想著,自己倒是一怔。

再一次死裏逃生後,她發現自己比想像中更淡然,居然還在想這點心是怎麽做的,為什麽那麽好吃?

她默默佩服了自己一把,暗地裏給自己鼓勁說謝初芙你是好樣的,然後就把手上的小半塊都塞到嘴裏。說起來,她有兩頓沒吃飯。

陸承澤真怕噎著她了,忙把水遞過去,看她喝了小半杯,有些猶豫又把小碟子遞到她跟前。

“還吃嗎?”

“吃啊。”謝初芙手一伸,捏起最後一個再往嘴邊放。

她才咬了小口,就聽到咕嚕一聲。

她動作頓住,轉頭就看到眼睛盯著她手裏糕點,面有尷尬的陸承澤。

——他……他是見她吃得香,又還用晚飯,也覺得餓了。

謝初芙無語,那剛才還問得那麽輕松,餓了就直說,她還能虧他一口吃嘛?

她在陸承澤的註視下將糕點掰了一半:“表哥吃吧,不用謝。”

陸承澤接過,心想這表妹還是很貼心的,當低頭咬了一口後反應過來。這點心是他帶的啊!

他謝什麽謝,不應該是她道謝才對嗎?

——破表妹又坑他!

陸承澤心裏才升起的感動霎時煙消雲散。

蘇葉蘇木站在邊上,看著一副恍然大悟、敢怒不敢言、暗磨牙的表公子,默默同情他一把。果然她們家姑娘總能時刻發揮欺負表公子的實力。

這時,外頭響起了丫鬟給陸大老爺夫妻的問安聲。

謝初芙拿帕子擦擦手,要去迎兩人,不想夫妻倆腳步快,已經直接到了內間來。

陸承澤見父母來了,就把手裏的糕點全塞嘴裏,朝兩人拱手行禮。

石氏:“你怎麽跟幾天沒吃飯似的,吃個東西的樣多寒磣人。”

一上來就被嫌棄的陸承澤:“……”

謝初芙上前去扶了石氏,讓她到椅子那坐:“表哥剛才都餓得肚子在打鼓了。”

陸大老爺睨了兒子一眼,仿佛無聲在訓斥他沒點用,不就是比平時晚了些時候用飯嘛。

陸承澤簡直比竇娥還冤,一板臉,沈默站到邊兒去。

陸大老爺就跟外甥女說明宣帝來了旨意的事,把聖旨交給她。

謝初芙雙手接過,慢慢展開,突然擡了頭說:“表哥,你讓一讓,好像有點擋到光了。”

陸承澤:“……”得,他到外頭去!

他在這家裏真沒地位!

謝初芙展開聖旨,看清了上面確實寫的是收回先前賜婚一事,倒是松了口氣。

“按理這旨意應該是等睿王下葬後再發的,現在提前拿出來,也是陛下對你的愛重。”

陸大老爺看著搖擺的燭光,輕嘆著說了句,謝初芙把聖旨卷好,點頭道:“陛下隆恩。”

不管如何,她又恢覆自由身了。

石氏見舅甥倆有要開始說話的兆頭,忙道:“好了,別的都先不說了,我們先用飯吧。我讓他們傳菜到這兒,初芙也餓一天了。”兩人一說起來,估計這頓也不要吃了。

陸大老爺打起精神,將下午捋順一些的事情又壓回去,準備吃完飯後再說。

外間圓桌上都是謝初芙愛吃的菜,石氏不斷給她夾菜,眼底藏著擔憂,但面上一直都在笑著。陸大老爺也故作輕松,其間只閑聊,還順帶說些趣事。

謝初芙一看兩人就知知道怎麽回事,她舅舅平時吃飯都不說話的,現在這是在照顧她呢。

她心中感動,側頭看到木著臉扒飯的陸承澤,擡筷子去給他夾了裏脊肉。他慣來愛吃這個。

陸承澤看到肉到碗裏的時候,還是木著臉,一聲不吭。謝初芙就又給他夾了一塊,他頓了頓,再見初芙居然還把她小碟子裏的菜撥給他一半。

嘴角終於忍不住翹了翹。

怪力表妹給他分食呢,平時多護食的一個人,果然還是要拿出些身為兄長的威儀來。

謝初芙沒錯過他的小動作,也抿唇一笑。瞧,男人就是好哄,不過她表哥是受委屈了,該哄的。

給她帶回來了好吃的呢。

用過喝,眾人坐下喝了一回茶,石氏知道他們有話要說的,就先帶著丫鬟離開,騰出空間。

陸承澤已經很熟練的先去隔壁小書房取來厚厚的一沓紙,還有筆墨,坐下就開始先磨墨。

陸大老爺坐在圓桌邊,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,在整理思路。

謝初芙也不著急,伸手取了一只筆,慢條斯理鋪好紙,陸大老爺終於沈吟著開口。

他先把陳來喜作案的詳細,太子所說的那些話一一述來,然後按時間來列條理:“第一是我們都在想的,你被行兇的人盯上,是因為參與了睿王一案。睿王一案可能已經被兇手所察覺。”

“第二是我們身上中了毒,這個毒,太醫沒查明來源,但有一點太醫已經肯定了。我們和齊王身上中的毒是一樣的,所以中毒的時候,可能齊王就和我們在一起。我們和齊王同在的場合只有守靈那晚,這是不是可以從中毒來排除齊王並不是下毒之人,也可以排除齊王知情我們在暗查睿王死因一事。”

說到這裏的時候,陸大老爺頓了頓,謝初芙聽到齊王二字時,手也頓了頓。因為想起不愉快的事,下筆寫齊王二字時,力度都重了些。

“第三……”陸大老爺停頓片刻後,繼續說道,“第三和第二有沖突,齊王那晚來靈堂的時機還是存在著詭異和過於巧合,他肯定是有原因才來的靈堂。也可能是心虛覺得我們在靈堂起了警惕,所以第二和第三矛盾。”

謝初芙和陸承澤都在這兩條後尾做了記號。

陸大老說第四條:“再來就是初芙出事前,齊王先提了巷子殺人的事,讓我把初芙摘出來稟報陛下。齊王認了殺偷兒的事,緊接著就是初芙在宮中出事,齊王又是做出過度關註的舉動,進了宮,還去了禦膳房,找到初芙。”

“初芙,我險些忘記問了。”陸大老爺再度停下,“你在屋裏怎麽把齊王打了,他對你做了什麽?那一拳是你打的吧。”

外甥女有點小力氣的事,他是知道的。但對一個皇子動手,以外甥女的性格,肯定是對方做了什麽她不能忍受的事,才失了冷靜。

謝初芙正寫得好好的,被猛然一問,筆尖歪了下,工整的一個字糊了。

陸承澤也朝她看了過來,眼裏寫著八卦二字,她甚至看到他眼裏有小火焰在跳躍。

她握緊了筆桿,想男人果然不能對他太好,容易得意忘形,這就要看她熱鬧了。

“我……”她抿抿唇,冷著臉說,“他突然靠得很近,我死裏逃生,一緊張就揍他了。”

她自然不能當著舅舅和表哥的面說自己被人親了。

那樣,她舅舅可能會去齊王要說法,就會鬧得沸沸揚揚。她身上麻煩夠多了,不想再生事。

陸大老爺聞言哦了一聲:“是這樣。”果然齊王是欺負他們家初芙了,他那時看到了齊王唇角沾著黑灰,白白凈凈的一張臉,就唇角沾了黑灰。

王八蛋!

簡直禽獸!

齊王居然欺負外甥女,但理由呢,當時外甥女還是他名義上皇嫂。但他也不能問,因為知道現在問了,外甥女也不會說。

她剛剛就回避了。

“表妹威武,你連皇子都敢打,天下第一人了吧。”

陸承澤嘖了聲,打心眼裏佩服。

陸大老爺見兒子沒點正形,脧了他一眼,打算把這事再放到後頭。

“左右這事齊王也遮掩過去了,我們還是回到案子上吧。”

謝初芙巴不得跳過得,繼續作洗耳恭聽之態。

陸大老爺就再接上面沒完話的說:“齊王救出初芙後,陛下要親審,結果陳來喜咽了藏好的毒,自殺了。再順著一查,查出了此人與皇後和太子都有關聯,背後指使的行人就指向了皇後太子。而皇後確實也有殺人動機,那就是殉葬。”

“這第四條疑點有二。一是齊王找到初芙,為什麽第一判定就是初芙在竈爐裏,讓人不得不起疑。二是指向太子的證據也查得十分輕易,會不會就如太子所喊冤的情況,是有人故意引導。”

陸承澤刷刷寫完,擡頭說:“這兩條一結合,齊王不就是有可能是那個引導人。藏了表妹,找到表妹,已示清白,混淆視聽。然後就嫁禍給皇後,正好皇後有動機,順帶把太子也陰一把。”

他說著,嘴裏還嘖了兩聲,皇家驚天爭權八卦啊。

這話說得極直白,也是陸大老爺捋了一下午覺得最大的可能。

因為齊王本身的行為就很多不符合常理。

謝初芙也寫好所有線索和疑點,說到嫁禍的時候,她腦海裏又湧現出在值房的時候,齊王對著自己那溫和的笑。

如果真是嫁禍,他親自己的行為是不是也能算到是對方的算計裏?

如果真是這樣,他得多喪心病狂和禽獸,明明有潔癖,還能對著滿臉黑灰的她下嘴。

陸大老爺沈默了半會,是認同兒子想法的:“眼下來看,確實還是齊王指使的可能最大,可能齊王並不清楚睿王的事,只是借機在暗算太子。正好初芙又是能利用到幫他洗脫嫌疑……所以才會有賣好和救人的行為。”

皇家爭權啊……相殺都是常事,何況小小的算計。

“不。”謝初芙卻在這個時候猛然擡頭打斷,“齊王不可能是指使者。”

她再三思索,齊王有潔癖,潔癖到沾了個皮球都要拿帕子擦手,然後再把帕子丟了。這是高度潔癖,都到變態的程度了。

這種人,不可能會為了算計會委屈自己,對滿臉黑灰的她下嘴。

所以當時齊王說的,他絕對不會殺她,這應該是真的。但轉換過來的說法就是……他親她是主動願意接近,甚至忽略了她滿臉灰。

謝初芙想得直接打了激靈。他有病啊,這說明什麽,他喜歡她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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